万神殿：生在俗世的伟大，匿于人间的圣迹

穿行在罗马蜿蜒的巷陌和老旧的楼群中，你也许仍在好奇万神殿这座光听名字都能感觉气势万丈的建筑，是会像雅典的帕提侬神庙屹立在卫城山头俯视苍生，还是如埃及的巍巍金字塔，在茫茫大漠中缄默千年。

也许一不留神，你还会被身边样式质朴的石头楼房引走神思。罗马人建造这些楼房时，中国正处盛唐，长安城里也在大兴土木。只是如今的长安古宅大多无迹可寻了，而在罗马，这样的千年古建筑随处可见，甚至楼中依然充满着柴米油盐与凡尘烟火。

一条小巷走到尽头，眼前豁然开朗，这么一座体量庞大的圣殿，夹在民居、餐馆和咖啡店间，有些世俗，有些嘈杂，毫无预兆就跃入眼中。

斑驳的巨石，残损的石柱，两千年来始终兢兢业业地支撑着完美的穹顶。三角横梁上的一行古罗马铭文、气势依存的青铜大门，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此处不容侵犯的神圣肃穆。时至今日，它仍是人类史上的一个奇观——屹立不倒，就如同一千九百年前哈德良皇帝下令建造它时一样。

万神殿主体呈圆形，顶上覆有直径达43.3米的巨大穹顶，相当于自由女神像鞋子到火炬的距离，堪称罗马圆顶登峰造极之作。如此巨大的尺寸，连1400年后米开朗基罗设计的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都无法企及。

进入神殿内部，抬眼四望，原来真有一种空间让人不自觉地就屏息凝神——“不敢高声语，唯恐惊天人”。圆形的内厅宽广空旷，竟然没有任何支柱。宏伟的穹顶正中直径8.9米的圆形大洞是神殿唯一的光源，光线从圆洞直直射进神殿，仿佛神灵的眼睛发出的神圣光芒，空气里的微尘在光柱中肆意舞动，如若沐浴在这圣光中，再污浊的灵魂都将被涤荡至纯。

万神殿的建造必须经过精密的力学和数学的计算，古罗马人利用天然混凝土，遵循理性的几何原则，创造出如此美妙绝伦的无柱空间，是将那个时代人的力量以几乎完美的形态映射到对神的供奉上，是柏拉图理想几何形态的最佳诠释。

神殿的圆顶和混凝土外壳结构在后来的基督教时代仍然被不断使用，这种穹顶成为欧美城市建筑艺术的基本形式。这个古罗马的杰作对后世西方建筑的影响实在太大，万神庙落成的1694年后，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·杰斐逊几乎拷贝般地将其在弗吉尼亚大学校园里复刻，而位于华盛顿的杰斐逊纪念堂更是万神殿的完美复制品。

（美国华盛顿的杰斐逊纪念堂）

为教廷创作了大量壁画的文艺复兴巨匠拉斐尔，生前是能与米开朗基罗比肩的艺术大家，临终前选择了悄悄埋葬在万神殿的一角，长眠在这处人类奇迹。这大概是拉斐尔能想到的对万神殿最高的致敬。

（拉斐尔墓）

“渺小的、并习惯于渺小的人类，如何能将自己同这等高贵，宏伟的构筑物相提并论？”这是大文豪歌德对万神殿的赞叹。他是否会想到，现在的万神殿，人们甚至可以随意进出参观。

这正是罗马这座城市的伟大之处。

在那圆形的穹顶下，仰望日光，遥想悠远的岁月。岁月匆忙，人生短促，唯一不朽不灭的，是人类的智慧和艺术。